作者：中國國家博物館黃琛

史家教育集團郭志濱

博物館教育是社會教育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中國，除了博物館這種社會教育機構外，青少年接受教育的主要場所在學校。博物館教育與學校基礎教育其實存在著很大的不同。筆者是不贊同“博物館教育就是學校教育的補充，是學校教育的第二課堂”這種提法的。這完全是兩個不同體系、不同模式、不同評價標準和不同教學方法的教育場所。博物館教學的很多方法在學校課堂里是無法實現的，博物館教學就是要幫助學生學會運用觀察、聆聽、觸摸、嗅聞、品嘗、扮演、制作等參與體驗方式深入了解與博物館資源相關的主題內容，然后通過溝通與詮釋為學生營造在博物館進行探究式學習的環境，這些都是在學校課堂中很難做到的。下面就以國家博物館和史家教育集團合作開發的《吉印通 優秀傳統文化博物館系列課程》為例，對“博物館教學”進行歸納總結：

一

教材使用與全新的教學模式探索

針對提升學生核心素養而提出的教育改革，其課程改革的內涵已經不只是教材的改革，而更多的是對學生學習方式與人才培養模式的重構與變革。國家博物館和史家教育集團合作開發的《吉印通 優秀傳統文化博物館系列課程》教材的使用，在史家教育集團開啟了老師們對博物館課程教學模式的探討與研究。由于博物館教育資源的引入，教師所面對的教學素材已經從單一的學科教材轉變為：學科教材+博物館系列課程教材+多學科的學習元素。課堂內容變得更加豐富，更加開放，更加靈活，更加綜合……那么，如何將這么多的教學資源整合在有限的課堂教學中，這必然要促使教師不斷創新，不斷探索，尋求適合的新型教學模式。

歷經五年的探索與實踐，通過反復的研討與試驗，我們最終歸納梳理了五種博物館教學模式：

(一)

字詞溯源法

中國人的文化標準中有一條即是認字，故傳統教育中能認字就是有文化的人，因為漢字中有做人的道理，有哲學、心理學、醫學……博物館的很多展品都有文字信息（從甲骨金文到款識題跋），內容涵蓋天文地理、自然現象、山川河岳、地方小志、樂器武器、花鳥魚蟲、礦物金屬、日常生活，動物植物……題材廣博。在博物館教學中通過利用實物展品，言簡意賅地講解自然現象和社會常識，可以起到觸類旁通的作用，同時還可以合理地將古代文化穿插進來，達到“學一懂百”的目的。例如“楓”字，“楓枝弱善搖，故字從風從木，葉作三脊，霜后色丹，謂之丹楓。漢宮殿中多植楓木，稱天子所居為楓宸，蓋自此始。”既有文學之美，又能增長歷史知識。通過“字詞溯源”教學法可以識字與育人兼備，知識與品性兼修。

博物館教學中的“字詞溯源法”，即引領學生借助文物、文獻等文化遺產信息對文字或字詞來源進行探索，發現字源與詞源，知道字或詞的本意以及今天的釋義，加深對字、詞的理解與認識。

“字詞溯源法”教學模式的特點是以文物為載體，對文物器形、用途、制作工藝的了解來重新解讀文字或者是詞語的本意，或者是搜集與之有關的歷史典故，領悟其中深刻的內涵與道理，自己嘗試著進行概括，最終發現詞語的真實內涵，獲取字或詞的本意解讀。

“字詞溯源法”教學模式不僅可以讓學生輕松的解決詞語或文字的本意與釋義，還能加深他們對文物的認識與了解。例如：一模一樣、臥薪嘗膽、自相矛盾、如膠似漆、一團漆黑、主席、尊敬、禮物等詞語教學中，我們都會借助文物或其背后的歷史故事、歷史事件帶領學生一起展開對字詞的溯源探究，從而獲得對詞語的深入認識。

▲字詞溯源法教學模型

案例：

“一模一樣”這個詞語源自于中國古代的青銅鑄造，無論是青銅鑄造的“范鑄法”還是“失蠟法”都需要打破模具才能取出青銅器，因此其本意是一個模子只能做出一件青銅器，每一件古代青銅器都是獨一無二的。這個詞語的本意與我們當下生活中用來形容“完全相同”是存在很大差異的。在《一模一樣話青銅》這堂課中，老師并沒有直接告訴學生“一模一樣”的原本意思，而是通過博物館資源，探究中國古代青銅鑄造的高超技術，并通過積極設問引發學生思考，在溯本追源中使學生了解詞語與青銅鑄造的關系，在穿越古今中使學生了解我國獨特的青銅鑄造工藝從而感受古人智慧。

“字詞溯源法”教學模式是發展學生人文積淀，理性思維、勇于探究、信息意識、家國認同等核心素養的有效教學方法。這種教學法的應用，向學生傳遞一種認知世界、認知社會、認知歷史發展的方法。

(二)

猜想實證法

猜想（或稱猜測、假設），猜想主要因為類比推理和偶然發現的巧合而出現。從命題的題設出發，經過逐步推理，來判斷命題的結論是否正確的過程，叫做證明。實證研究包括觀察、談話、測驗、個案、實驗等，是與純粹的理性分析相對應的一種研究方法。

博物館教學中的“猜想實證法”即引導學生通過觀察，發現文物上的有效信息，對自己所觀察的事物提出相應的問題，給予問題大膽猜想。針對自己的猜想學生要通過信息搜集、對比分析、實驗研究、數據分析等自主探究的學習過程，給自己的猜想一個合理的、科學的解釋，在這個過程中培養學生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以及大膽質疑和勇于探索的精神。隨后，教師為學生提供權威學者或專家的猜想與實證信息，引導學生與自己的研究成果進行對比，從而形成新知。在新知的基礎上再去觀察文物，認識文物，學生的自豪之情，民族的認同感則會油然而生。

▲猜想實證法教學模型

案例：

在《奇妙的小口尖底瓶》一課中，教師首先呈現小口尖底瓶的基本信息。之后，提出問題“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嗎？”引導學生仔細觀察，從材質、花紋、外形、拍印痕跡等方面入手，聯系生活經驗，進行大膽推測，并得出它可能是汲水器的結論。教師在此基礎上引導學生通過不同的途徑進行“猜想論證”的活動。如，“你們猜它是汲水器，但是它和我們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水瓶可不太一樣！”進而引導學生再次關注問題焦點。如，“尖底”、“雙耳”。最終通過討論分析，教師點撥，“國寶檔案”釋疑等方式，不斷調整猜想，揭開謎底，獲得新知，并從中了解這件文物中蘊含著令人驚訝的古老科技，也深深的為祖先的聰明才智所打動。

猜想實證法是引導通過學生的大膽質疑，主動猜想，自主探究進行論證從而獲得新知的一個教學模式。這種教學模式有利于發展學生的批判質疑、勇于探究、問題解決以及信息意識的核心素養。它同樣也是教給學生一種認識世界、認識社會的方法，這種方法的學習與應用，也是像學生初步進行方法論的學習滲透。

(三)

模擬感悟法

在博物館教學中，依托實物展品對真實事物或者過程進行虛擬還原，稱之為“模擬”；圍繞實物展品讓觀眾對特定事物或經歷產生的感想與體會，稱之為“感悟”。“模擬”，能對高度復雜的內部交互作用的系統進行研究和實驗；能設想各種不同方案，觀察這些方案對系統的結構和行為的影響；能反映變量間的相互關系，說明哪些變量更重要，如何影響其他變量和整個系統；能研究不同時期相互間的動態聯系，反映系統行為隨時間變化而變化的情況。“感悟”，由于表現形式多樣，或漸悟或頓悟，或隱藏或彰顯。真正的感悟來源于人們的親身經歷與感受，有的是漸漸的領悟，有的則是瞬間的開悟。正是不斷的感悟使人們對人生、對事物以及對世界的看法發生改變。高層次的感悟與自身的心境和心力有直接關系。在教學中，學生通過模擬表演，發現問題，在小組合作與討論中尋找到解決的方法，從中感悟民族精神。在教學中，學生通過模擬表演，展開自主探究的學習過程。在活動中，學生可能會順利完成表演任務，此時教師要引導學生思考成功的經驗，交流分享成功的感受，從而讓學生領悟祖先的聰明才智。當然，在表演活動中也有可能會發現問題，那么就要在小組合作與討論中尋找到解決的方法，在問題解決的過程中學生會頓悟到祖先的偉大以及他們的聰明智慧。此外，還有一種可能是學生在表演過程中因為各種問題的出現而沒有完成模擬活動，那么教師就要帶著學生一起探究失敗的原因，尋找其中的難點，再與古人的解決方法對比，進而學生便會在困難原因的查找中感悟先人的偉大，這樣的學習活動讓學生經歷了一個情緒真實體驗的過程，這份真實的體驗會讓學生或是漸漸領悟，或是突然頓悟。正是這種不斷地感悟促使學生對人生、對事物、對世界的看法發生改變，從而感悟到民族精神，形成對傳統文化的認同。

▲模擬感悟法教學模型

案例：

《北京人的生活》在介紹北京人的時候，老師緊緊抓住“火”這一典型的文明標志，引領學生展開討論，“火”成為學生學習的主線。首先，學生通過分小組、抽簽、小組討論的形式分析了火在原始人生活中的途。其次，讓學生通過模擬表演的形式復原遠古先人用火的場景，通過自己親身表演感悟火在人類生存發展乃至文明進步中的重要作用。最后，通過對表演后一系列問題的思考，把對“火”在人類生存中的感性認識提升到理性認識，從而進一步感悟祖先的偉大及聰明才智，形成對祖國文化的認同感。

“模擬感悟法”教學模式是老師以文物所承載的信息為切入點，為學生設計一種情景，學生在特殊的情景環境下進行設計與表演，在表演中經歷失敗或成功，從而產生真實的感受，這種感受可能是一瞬間的頓悟，也可可能是成果或失敗原因分析中的慢慢開悟或漸悟，更可能是在表演過程中的突然領悟……這樣的教學模式直接指向學生的人文情懷，理性思維，樂學善學、勤于反思等核心素養。

(四)

摹寫創作法

摹寫包括視覺摹寫、聽覺摹寫、嗅覺摹寫、觸覺摹寫等，即在教學中通過描摹的活動，自主發現問題，通過分析討論，與同伴達成共識，從而更加全面的認識融匯在文物之中的藝術內涵、文化內涵、思想內涵、精神內涵等信息，感悟古人凝聚在文物中的無限智慧。在此基礎上，引導學生充分利用摹寫中的元素進行大膽創作，完成自己的作品。在這個過程中，積淀學生的人文底蘊，并有意識的培養學生的創造意識與創造能力。

▲摹寫創作法教學模型

案例：

《哺育我們的母親河》一課中，教師將馬家窯文化典型代表的文物——渦紋四系彩陶罐引入到課堂中，讓學生們在描摹與創造的過程中，感悟祖先的智慧，體會原始藝術的誕生。首先，讓學生觀察大自然中水的形態，從而總結出兩種表示水的符號“”和“◎”。然后，讓學生把這兩種圖案進行創造性的排列組合，形成一組新的圖案。最后，學生發現自己通過觀察生活創作的圖案與古人在陶罐上繪制的紋樣驚人的類似。學生從中歸納發現原古藝術的啟蒙過程，體會和品味到古人的聰明才智，人類與水和諧相處的生活情況，以及人類對美的追求，邁向文明的進程。

摹寫創作法教學模式，關注的是學生在多種感官認識世界的過程中，藝術、思想、文化、精神的深刻內涵，并鼓勵學生利用這樣的元素進行大膽的創作，并能夠將自己的創作思想予以表達，這個過程就是學生從認識到理解再到應用的一個學習過程。它更多的指向了學生的：人文積淀、審美情趣、創新意識等核心素養。使吉印通 傳統文化中審美層面的問題得以有效的解決。

(五)

勞作識技法

“勞作”即實踐體驗；“識技”即掌握完成工作所需具備的知識、技能、經驗等。勞作識技法是博物館教學中經常會用到的方法。知識學習和實踐體驗相結合，不僅可以培養青少年的勞動習慣，而且對于智育、德育發展也有很大幫助。很多國家都有相應的課程設計，只是課程名稱不同（如“手工”、“勞動”、“勞作”、“家務”、“工藝勞作與家政”、“應用藝術”、“工藝”、“手工與技術教育”等）。中國自190* 年1月1* 日清政府頒布《奏定學堂章程》起，明確規定小學、初等師范均設手工課，還規定初等師范手工課中講授教手工的次序法則，優級師范應設置各科教授法。因而此種教學法在學校教學中已有很好的基礎。在博物館教學過程中，學生通過實踐體驗加深了對優秀手工技藝的了解，同時也培養了學生的勞動意識，養成良好生活習慣。

博物館教學中的“勞作識技法”即在學習的過程中，學生通過了解文物的制作技法與工具，再嘗試著進行模擬制作，根據作品成功或失敗的實際情況分析原因，探究解決方法，之后再嘗試操作，直到成功。由于一些古老技藝存在操作危險或已失傳，所以也可以采取講授的方式進行學習。

▲勞作識技法教學模型

案例：

《古老的科技成就——印刷術》一課中，教師將雕版帶到班中，讓學生自己通過實際操作來了解這種古老的技藝。首先，教師向學生展示雕版，以及印刷所需要的各種工具，讓學生自己說說它們的用途？在認識各種印刷工具后，教師提問：看到這些工具，你們能推測出一張印刷作品是如何印制出來的嗎？學生紛紛表示知道，并且躍躍欲試，甚至有的學生還表示這個不難，不用您交，我會做。于是，老師放手給學生一個自主探究的時間，讓他們自己進行一次印刷體驗。結果學生干的氣勁，但是成功的確不多，針對這個問題教師迅速叫停，引導學生進行問題原因的探討。學生有的說，我的墨放多了，結果印出來的圖案上就出現了墨點；有的說，我的墨少了，有一章圖案沒有印出來，有的說，我的印歪了……各種小問題出現了，總之學生就是對自己的作品不滿意。基于學生的這份熱情，老師再次組織學生進行問題解決方案的探討，當有了好辦法后，學生再次想要自己試一試……最終在反復的實踐、操作、練習后，每一個孩子都完成了一幅滿意的作品。當讓他們說說自己成功的經驗與感受的時候，有的孩子說，我這張作品可是印了好幾次才成功的，我很喜歡；有的孩子說，這可真是個技術活兒；有的孩子說，這個看上去很容易的事兒，其實一點都不容易，這要是印一本書就是把每一張紙上印的位置都對齊了就更難了，這要是印書可是不方便呀……順著學生的思路，老師適時的提示學生思考，要是印書雕版還有什么問題？古人又是如何解決的……一連串的討論與分析，學生最終自己發現了活字印刷術的優勢……這樣的一節課下來，學生對印刷術的發展與技法操作有了深入的認識，也深深的感悟到祖先的聰明智慧！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勞作識技法教學模式是讓學生通過各種不同途徑的學習，特別是動手操作的試驗，自主發現傳統手工技法或技藝的巧妙之處，在失敗中不斷的總結經驗，不斷的調整自己的實踐方案，最終對傳統手工技法有所了解與認識。在這個反復的實踐與不斷的修訂過程中，學生會深刻理解什么是匠人精神，體會傳統手工技藝的魅力所在。這種教學模式指向了學生的勇于探究、勤于反思、健全人格、勞動意識、問題解決、技術運用、家國認同等核心素養。總之，這種教學模式應對的是吉印通 優秀傳統文化中技術層面的問題。

(六)

類比尋規法

單件文物足以提供給學生豐富的信息點，但是當多件文物按照某種歷史脈絡呈現在學生面前時，則是一個完整的信息鏈條。通過引導學生對同一學習主題下的多個文物按照歷史進行自主探究，從而讓學生在歷史發展脈絡中發現其蘊含的價值追求。

▲類比尋規法教學模型

案例：

《獨特的中國漢字》一課，教師引導學生從文字的萌芽——刻畫符號、文字的雛形——甲骨文，到青銅器上的金文、竹簡上的小篆，以及隸書、楷書、行書的系列演變，感受人類文明從簡單認知到規則形成的發展過程。再結合紙質印刷時代到電子時代文字載體的轉變和文字傳播的歷史，使學生感受中吉印通 明的傳承與發展。

博物館教學中“類比尋規法”教學模式是引導學生通過多件同類事物、事件、物品不同階段的對比分析，發現社會的進步、技術的進步、人類思想的進步……這種教學方法是帶著學生去探尋歷史脈絡中的規律，這種規律性的探尋，會引領學生重新看待歷史，重新思考現在，這是學生初步具有以古鑒今、借古喻今思想的啟蒙。解決的是吉印通 有優秀傳統文化中規律性的問題，它指向的是學生的理性思維、社會責任、國際理解等方面的核心素養。